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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寨溝“縫合”大地“傷口”

來源 : 四川日報    作者 : 文露敏    發(fā)布時間 : 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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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紅超在邊坡上查看植物長勢。任憲平 攝

科考點位

九寨溝火花海、蘆葦海等震后修復點

科考任務

調查震后水土流失及生物多樣性保護情況,了解震后生態(tài)修復技術的作用

九寨溝蘆葦海靜靜流淌,水底泛著綠寶石一樣的光。風吹過蘆葦蕩,送來一陣淤泥混合著植物的氣味。剛剛陽光還若隱若現,不過10多分鐘,樹林里變得昏暗,頭頂的云層有些發(fā)黑?!暗眉泳o速度了。”成都理工大學生態(tài)環(huán)境學院博士研究生郗紅超說著,加快了腳步。他要到蘆葦海附近的邊坡崩塌處,查看此前移栽的植物生長情況。

對游客來說,山雨會帶來清新舒爽的空氣。而對7年前因地震遭受重創(chuàng)的九寨溝而言,雨點暗藏著巨大的危險。

為了降低這種危險性,守護蘆葦海等自然的“饋贈”,郗紅超所在的成都理工大學生態(tài)環(huán)境學院裴向軍教授團隊,用5年乃至將來更長的時間,為九寨溝“縫合”地震撕裂的“傷口”。5月16日—18日,川觀科考隊跟隨這支“大地醫(yī)生”團隊,走進重獲新生的九寨溝。

“自然有驚人的愈合力,我們只需要‘借力打力’”

5月的九寨溝時常有雨。早上9點,雨還沒來,陽光從云層中探出頭,照在火花海上,正如它的名字,就像閃爍的煙花正在燃放。

順著游客常走的棧道,翻下一旁的護欄,裴向軍跳上連接火花海上游側和下游側的堤壩。

此行,裴向軍和郗紅超的一個重要工作,就是調查九寨溝的生態(tài)地質環(huán)境,還原修復5年來火花海一帶的自然演替過程。

2017年8月,九寨溝發(fā)生7.0級地震,火花海堤壩潰決,水位驟降。誰也不愿看到,一串美麗的珍珠項鏈就此斷掉。2019年,裴向軍團隊正式開啟火花海的保育工作。

裴向軍細細察看壩體細節(jié)。此前的天然壩體由幾萬年鈣華沉積所形成,擋水的同時還能透水,水中的微生物隨水交換。而新建的壩體,則用糯米漿、鈣華土和天然石灰等形成黏合材料,既環(huán)保,又對生態(tài)友好,還攻克了耐久性、水硬性及與天然鈣華兼容等難題。

不只黏合材料“師法自然”,壩體所用的巖石也是“土生土長”——碳酸巖,在九寨溝內隨處可見,黏合材料與其能夠形成較好的界面粘接。

“縫合”大地的傷口,裴向軍堅持“修舊如舊”。還原潰壩前地下水滲流、地表水溢流、生態(tài)水供給、大氣降水調控;維持微生物、鈣華生態(tài)平衡……“自然有驚人的愈合力,我們只需要‘借力打力’?!?/p>

修復結束后的第二年,人們看到,水獺回到了火花海。第三年的時候,壩體“長”出了鈣華葡萄,和自然過程中形成的鈣華體非常接近,里面既有一些微生物,也有一些藻類。

人類干預,但最終要交還給自然。

“假以時日,這些‘傷口’或許將重新被綠色‘縫合’”

雨快來了?;鸹ê5墓ぷ鬟€沒結束,裴向軍決定兵分兩路,由郗紅超趕往蘆葦海和熊貓海附近進行調查。

讀博以來,郗紅超一年有4個月的時間,他都泡在九寨溝里。郗紅超熟稔地坐上一輛綠色面包車。這是科研人員在景區(qū)里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駕駛員陳師傅是九寨溝管理局汽車班的機動組成員。

聽到郗紅超要上山,陳師傅流露出擔心的神色:“聽老鄉(xiāng)說,這段時間那里一直在垮石頭,昨天才剛垮了幾個下來。”

從車后備箱搬下藍色的保溫箱,從里面拿上鏟子、尺子和土壤樣本袋。面對陳師傅的擔心,郗紅超決定輕裝上陣,以應對突發(fā)情況。

沿路是兩個人都抱不過來的石塊。越往上,坡度越陡,有些地方裝上了石籠網,可以抓著攀爬;有些地方石頭很松,踩上容易打滑……郗紅超對這里已經十分熟悉。

接近垂直的邊坡,同樣采用生態(tài)的加固材料修復坡面,再移栽上鄉(xiāng)土植物,讓這些被大地撕裂的“傷口”慢慢愈合。修復期間,郗紅超和同學們一天起碼要爬上爬下兩趟,單程起碼40分鐘。

下午3點半,科考隊終于爬上目的地。郗紅超跪在坡上,找到一個發(fā)力點,鏟開灌木下的土壤。他驚喜地發(fā)現,在土壤和巖石縫隙中,植物已經生長出密密麻麻的細根。這說明,生態(tài)修復的效果良好。

而熊貓海附近的修復點,坡面蓋度更加喜人,種植的高山柳和懸鉤子灌叢成活率有80%?!凹僖詴r日,這些‘傷口’或許將重新被綠色‘縫合’?!臂t超說。

“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背后有一整支團隊”

綠色面包車在山路上盤旋,完成最主要的任務,大家放松了許多。

“你看這片墻。”郗紅超囑托王師傅放慢速度。他手指的方向,是一片十幾米高的綠色“幕墻”。

這是樹正寨下游的一處山體,地震之后,產生了端部放大效應,山體風化嚴重,人很難爬上去治理。但山下就是進入景區(qū)的道路,必須保護。攔石墻能夠擋住大部分石頭,但需要跟自然景觀更好地融合。

有的修復技術采用的綠化,第一年非常綠,但長期看會面臨退化問題。裴向軍團隊想到了九寨溝當地的鄉(xiāng)土植物。

第一年,主要是老芒麥、披堿草等草類,培育起一個適合植物生長的土壤環(huán)境。后來,又采集當地的草種、植物幼苗進行移栽,慢慢形成了正向的自然演替過程,植物種類也越來越豐富。

就像相伴相生的植物,修復九寨溝的力量,也是一支隊伍。

“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背后有一整支團隊?!臂t超回憶,建設修復工程時,為了觀測落石,10個人干活,就要有4個人負責放哨。

除了裴向軍、郗紅超,同來科考的靖向黨是成都理工大學返聘的巖土工程專家,他是內蒙古人,在東北工作了一輩子,成為九寨溝項目的主要技術顧問后,九寨溝又成了他的“第三故鄉(xiāng)”。

兜兜轉轉,車停在九寨溝的苗圃園,郗紅超要和共事4年的王叔見一面。王叔本名王新云,是成都理工大學外聘的現場技術人員,負責管理養(yǎng)護與現場基礎工作。修復邊坡時的一棵棵樹苗,就是他一竹筐一竹筐背上山的。

天色已經泛黑。當科考隊坐著綠色面包車離開九寨溝的時候,天空也終于飄起了醞釀許久的雨滴。郗紅超希望,在這樣的雨中,栽下的綠色能長得更加茂盛。

 
編輯 : 拉專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