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沿著315國道，穿過埡口，進入海北藏族自治州剛察縣沙柳河鎮(zhèn)，開闊的視野被刻在石壁上一條逆流而上的大魚“占據”。
“這里為什么要刻一條魚？這是什么魚？”面對人們的疑惑，當地熱心群眾上前解釋：“這是青海湖特有物種——湟魚，每年夏季它們會游出青海湖，沿著入湖河流逆流而上去產卵，這條魚向人們展示生命奇跡，也時刻提醒人們要保護湟魚?！?/p>
湟魚，學名青海湖裸鯉，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每年芒種后，天氣向暖、牧草泛綠，湟魚便進入了一年一度的洄游季，開啟生命的“延續(xù)之旅”。數以萬計的湟魚溯流而上，鉚足勁頭向著它們的出生地游去，呈現“半河清水半河魚”的壯觀景象。
作為青海湖“水草魚鳥獸”共生生態(tài)鏈中的關鍵一環(huán)，湟魚在青海湖生態(tài)平衡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但曾因過度捕撈等，湟魚也面臨過瀕臨滅絕的“掙扎”。青海省委省政府果斷行動，實施封湖育魚，從限量捕撈到“零捕撈”，保護力度持續(xù)“加碼”，青海湖裸鯉資源蘊藏量從2002年的2592噸增加到如今的12.03萬噸，從“瀕?！蔽锓N降為“易危”物種。
種群數量的增加，是推進生態(tài)保護的生動注腳，“湟魚洄游”不單單是自然規(guī)律，現已成為享譽省內外的一張生態(tài)“名片”。生態(tài)品牌效益不斷放大，也為地處青海湖畔的剛察縣帶來了發(fā)展的無限可能。從一點到一域，“湟魚洄游”帶動生態(tài)旅游，衍生出“湟魚經濟”，以生態(tài)旅游為主的第三產業(yè)實現規(guī)模和產值雙增長，生態(tài)保護與高質量發(fā)展相得益彰。
享受生態(tài)保護成果，各行各業(yè)從中受益。如今，只要說起湟魚，生活在此的人們會用親身經歷講述那些講不完的保護故事。從捕魚到護魚，從政府行動到全民參與，從“瀕?！钡健耙孜！?，關于湟魚保護的場景歷歷如昨，正值湟魚洄游季，讓我們一同走近剛察，看生態(tài)保護的剛察探索。
為什么要保護湟魚？
湟魚種群的興與衰直接映射青海湖生態(tài)的好與壞
從剛察縣城驅車，到20多公里外的泉吉河入湖口，洄游的湟魚少了許多，大部隊已產卵結束返回青海湖。作為青海湖重要的補給河流，泉吉河是成千上萬尾湟魚，逆流而上產卵的“主戰(zhàn)場”之一。
芒種過后，剛察縣農牧綜合行政執(zhí)法大隊泉吉中隊就在這里扎了帳篷，24小時輪流值守，看護著湟魚。“湟魚洄游時，我們每年都會在這里扎帳篷。”泉吉中隊隊長張小云說。
清澈的泉吉河，靜靜地流向青海湖，河道里的湟魚與湍急的水流競賽，在縱身一躍的起落間拾級而上，還有的湟魚靜靜蟄伏在水底躲避“天敵”，但依舊有棕頭鷗和鸕鶿低旋在水面上不時啄向水中，“魚鳥大戰(zhàn)”的精彩不時被河岸上的長鏡頭抓拍?！棒~多了鳥就多了，青海湖變得更有生機了！”守護湟魚多年的張小云不由感慨。
青海湖是維系青藏高原東北部生態(tài)安全的重要水體，是阻止西部荒漠化向東蔓延的天然屏障，在生態(tài)安全格局中占據著十分重要的地位。作為中國最大的內陸咸水湖，青海湖每年都有大量的水分蒸發(fā)，而這些蒸發(fā)的水汽是固化柴達木盆地內植被的水分之一，進而阻擋住了荒漠化向東蔓延。
湟魚作為青海湖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重要“一員”，對維系青海湖流域“水—魚—鳥”生態(tài)鏈和生物多樣性發(fā)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剛察縣草原站站長趙殿智看來，這條生態(tài)鏈還能延伸，鳥類多了后它們的天敵鷹、狐貍等陸地肉食性野生動物就會增多，進而使得青海湖成為青藏高原上較大的物種基因庫。
護好湟魚，是保護好碧波蕩漾青海湖的重要前提。從1964年青海湖裸鯉被列為國家重要和名貴的水生經濟動物；1982年開始實施限捕禁漁，至今，青海湖已實施六輪封湖育魚管控，全面禁漁期還將繼續(xù)延長到2030年。
保護湟魚有何良方？
打通生命通道因地制宜科學育魚
沿著木棧道，走進圣泉灣生態(tài)體驗區(qū)，風吹著湖水輕輕“撞”向岸邊，清澈可見的水底湟魚來回游弋?！皠e看湟魚身子不太大，但是它的年齡應該有二十多歲了！”趙殿智指著一條湟魚笑著說，湟魚因生活在咸水湖，生長速度非常慢。
由于青海湖的特殊環(huán)境，一般情況下，一條250克左右的湟魚至少需要5至6年的生長時間，而500克重的湟魚則需要10年甚至更久的生長時間。
此外，湟魚的繁殖也非常特殊，一條體重300克的雌魚，懷卵3000粒，鯉魚每尾懷卵至少30萬粒以上，所以，青海湖裸鯉資源下降以后，恢復困難的原因之一就是它懷卵量較少。
自然恢復速度緩慢，加之湟魚需要返回淡水河繁殖，且洄游像是歷經“八十一難”，恢復湟魚數量前路漫漫。
能不能靠人工增加湟魚數量？
為恢復裸鯉資源，青海省在1997年設立了兩處增殖放流站，著手研究人工孵化技術。從建站起，技術人員反復尋找和摸索青海湖裸鯉人工繁育的方法，到2000年逐漸掌握了技術要領，形成人工采卵、授精、脫粘、孵化、破膜、幼苗培育等階段的操作規(guī)程。
“今年孵化出來近1200萬尾，大部分已運回西寧了?！痹谇嗪：沲幘茸o中心沙柳河泉吉河增殖實驗站，近兩米長的長方形水槽內，是銀針似的小湟魚，工作人員郭若晨正忙著清理槽內垃圾。
湟魚洄游時，郭若晨和同事來到泉吉河、沙柳河，穿上雨鞋下河捕捉親魚，人工授精后在車間孵化，一周后小魚破膜而出，再經過近兩周的培育，運至西寧原種場池塘進行培育。
第二年的洄游季，這批人工孵化的一齡魚種，長到10厘米、體重10克以上時，經過專家鑒證、檢驗、檢疫及公示公證后，運回剛察增殖放流。
到2024年，增殖放流的總量已經達到2.19億尾，經過20多年持續(xù)的增殖放流和自然恢復，裸鯉資源總量為12.03萬噸，人工增殖放流的貢獻率約為22％。但與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32萬噸相比還有20萬噸的差距。
人工增殖放流，是從源頭著手，增加湟魚數量?？缮钤谇嗪：匿音~，延續(xù)生命的天性使然，每年它們都要游出青海湖，被鳥吃、被沖上岸、被攔河壩阻攔……冒著生命危險，回到淡水河才算是完成了生命的延續(xù)。
曾經一段時期，為了農田灌溉，沙柳河、哈爾蓋河、泉吉河等湟魚洄游的主要河道修建攔水壩等設施，因壩體比較高，湟魚洄游通道受阻。為打通過魚通道，剛察縣把攔水壩全部拆除，對流入青海湖的幾條河道進行清理和建設修復。
流入青海湖的除了哈爾蓋、泉吉等五大河流，還有不少小支流。“洄游季到來前，我們每年都會對這些分支做隔離措施，防止湟魚游入這些小支流擱淺。”剛察縣綜合行政執(zhí)法局副局長才讓加說。
不僅如此，剛察縣聘請專家專門在泉吉河和沙柳河，設計河溢流堰式過魚通道。不少人看到過魚通道修建臺階，魚兒奮力才能“躍龍門”，很是疑惑：這豈不是給湟魚洄游增加了難度？
其實，剛察縣將2米多高的攔河壩換成了18級臺階，每級臺階高15厘米到20厘米，是為了減緩水流的沖擊，臺階下的凹槽，能讓湟魚休息聚力。每個過魚臺階高度是魚身長度的1.5倍、寬度是魚身長度的3倍，這是專家學者經過無數次反復試驗取得的結果。
如何給湟魚打造美麗家園？
推進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生態(tài)是一個巨大的互聯體系，從來不是單一性問題,它與生態(tài)治理、能源利用、經濟發(fā)展等多方面息息相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也正因為如此，保護湟魚也不僅只是保護湟魚，剛察縣以保護湟魚為切入點，將生態(tài)保護納入日常，構建大生態(tài)體系，為湟魚打造美麗家園。
“今年，我們實施了沙柳河流域水環(huán)境治理與生態(tài)修復工程，針對河道和河岸開展修復與治理，工程預計明年完工?！眲偛炜h生態(tài)環(huán)境局工作人員劉曉智介紹，該項目實施后有助于恢復和改善河道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增加生物多樣性，促進生態(tài)平衡。
劉曉智告訴記者，剛察縣境內吉爾孟河與哈爾蓋河生態(tài)修復與治理相關項目，也正在推進。這些項目完成后，有助于剛察縣全面落實河流流域水資源建設。
位于青海湖北岸的剛察縣，是青海環(huán)湖重點牧業(yè)縣之一。近年來，剛察縣創(chuàng)建“河湖長制+林草長制+生態(tài)管護員+林警+社員+檢察院”的生態(tài)管護模式，570名生態(tài)管護員全天候參與巡護。
“政府對生態(tài)越來越重視，去年還幫我們修復了2000多公頃的退化草原，看著曾經的荒灘灘經過治理后長出了草，大家心里都十分高興！”來自哈爾蓋鎮(zhèn)塘渠村的卓瑪笑著說。
剛察縣連續(xù)多年堅持修復草原、濕地等維系生態(tài)環(huán)境重要的元素，各類生態(tài)修復面積達42.8萬公頃，有效改善重點生態(tài)恢復區(qū)的生態(tài)質量。截至目前，剛察縣濕地總面積達14.4萬公頃，草原綜合植被覆蓋度提升至2023年的70.67％。
“環(huán)境好了，野生動物的蹤跡頻頻‘現身’！”剛察縣副縣長黃明銘說，這兩年先后出現3群共40余頭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藏野驢，大約60余只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馬鹿，最重要的是普氏原羚從原來的300多只增加至3400余只，長期生活在剛察的就有2400多只。
剛察保護生態(tài)更在于向內“治理”。
“大姐，這是我們新投放的智能垃圾回收箱，您下載App注冊好，以后自家的可回收垃圾投放到垃圾箱，按重量就能存成積分?！眲偛炜h市政設施運行服務中心垃圾分類大隊副隊長才旦卓瑪拿著宣傳冊向來往的居民宣傳。
聽說積分累計還能兌換物業(yè)費和生活用品，圣湖家苑小區(qū)居民更登來了興趣。等他注冊好，又有了疑問，家里的老年人沒有智能手機，該咋辦？“針對老年人，我們推出了積分卡，他們刷卡就能投放垃圾。”才旦卓瑪笑瞇瞇道。
“推行垃圾分類后，小區(qū)和街道的垃圾少了很多，環(huán)境越來越美了！”從2021開始，才旦卓瑪每天走街串戶，給居民宣傳垃圾分類的好處，如今不用才旦卓瑪監(jiān)督，居民就能將分好的垃圾，按不同類投放，頗有成就感的才旦卓瑪自信一笑：“好多游客都說咱剛察最干凈呢！”
今年，剛察縣廚余垃圾處理廠和建筑垃圾處理廠開始運行，無害化的處理，讓廚余垃圾及建筑垃圾的填埋成為過去。經過機器處理后，廚余垃圾變成一袋袋肥料，用于縣城街頭園林綠化，一條可循環(huán)的生態(tài)環(huán)保之路在剛察縣逐步形成。
夕陽西下，行走在沙柳河畔的“湟魚家園”，魚與鳥、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美好的生態(tài)圖景在海濱藏城剛察徐徐鋪展……